本文转自:扬州日报
刘奇
诗歌教授、诗歌辩解者、诗歌作者,从菲利普·锡德尼爵士到华莱士·史蒂文斯,迟早都忍不住要展示诗歌作为一种艺术形式的存在是如何与我们作为社会公民的存在相关的——它如何“对现在有用”。早年,爱尔兰诗人谢默斯·希尼以这样一段话开始了在牛津大学的讲座。
其实,通过阅读诗人格风诗集《雨在他们的讲述中》,你会发现这本诗集是对希尼这段话的有力回应,甚至会对诗歌如何与现实生活产生相关性的论调产生质疑,因为诗人格风的诗歌体系证明诗歌不是介入现实生活,而是与现实生活融为一体的“物质体”,诗歌即现实的一种。诗人格风通过他的语言方式与表达风格弥合了现实中人们敲碎的时间裂痕,而读者理解这一点,需要攀登诗人格风的诗歌搭建起的语言梯子。
空间交叠于时间之间,为纠结与矛盾的开场提供一种音符性的背景音乐,而诗歌的架构之中又往往隐匿点燃阅读动力的介质。这是在诗人格风的诗歌语言中经常看见的时空奇观。“湖泊下面是隧道/有人堵在里面/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稍后将出现在我出现的位置/人物的出场方式和顺序”(《在高处》)。在高处的视野往往是低处的具有较为广阔的延伸性的景观呈现,但在俯瞰视角之下,诗人却将自己化身为承接时空的梯子,在网络式的交汇纵横中,把自我引申为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占有的地标。这是一出不大不小的戏剧,但冲突隐匿其中。“我从青岛坐轮渡到黄岛/去赶一班小火车/正有一群海鸟飞过/白色翅膀下/湿漉漉的码头”(《海鸥》)。整首诗看似是空间的铺陈,实际完成了时间的纵深,并在他者的隐匿中为我提供一种需要重新衡量的声音。
诗人格风的诗歌风格,在已有的诗人中难以找到类似的映照,从其诗歌中词与物之间的关系来看,词与物是平淡的链接,自然、舒缓、松弛,但上下句的经验链接非常自然,像九连环,分各成体系,合浑然天成。同时得益于格风诗歌的日常语言截取与锻造,在漂浮太久的现代汉诗,他让久漂的“游子”终于贴近家的床沿,从而让这种链接在读者的阅读体验里会形成审美张力,让外在的词与物内化为读者感官的触角。“多刺的花朵/从夜晚的时间中/分离出来/亲人们围着它/讲述各自经历的生活/突然有雨落下/雨在他们的讲述中/散发奇异的花香”(《雨在他们的讲述中》)。花开与时间有关,与空间关系似乎微小,但雨水的落下,携带花香便将花开引入空间,雨在他们的讲述中,又是时间与空间的混合体。语言的属性被多重挖掘,以至于读者在偶然与必然的理解抉择中发现了奇异景观。
物的表达往往以宏观之物的运动轨迹为引导,或是现代无人机的盘旋,或是历史更迭的索引,或是地理位置的位移,诗人格风仿佛将古往今来物质的综合体切开一个横截面,如探囊取物般记录下所见。“蟋蟀就是蟋蟀/空中的无人机/高于一朵浮云漂移的蓝色水池/而略低于夏日虫鸣”(《蟋蟀》)。“天要下雨/蚂蚁开始搬运/大象进城的消息/对潮湿多雨/即将到来的夏天/大象有大象的想法/蚂蚁有蚂蚁的参与方式”(《蚂蚁》)。此外,诗歌中对于日常之物的精神反思与缺席之物的隔空对话,让常见之物成为隐喻的化身,而主体与客体之外的第三者映像出审视与观察,诗歌中的有机之物呈现出多元的生态,挑起读者的寻觅之旅。
海伦·文德勒指出,名词性、动词性、形容词性和副词性都是“气”,有助于赋予诗歌独特的“天气”。诗人发明的是时代的风格,这风格回应和记录了时代的感情。诗人格风通过个人表达的天赋,让诗歌中的这种“气”弥合了不可用“物质体”弥合的时间裂痕,大家应该登上这架诗歌之梯触摸复原的现实。
(注:诗人格风是一位资深媒体人,他对于诗歌的领悟和探索,始终保持着一种精神和写作上的敏锐性,善于从生活中发掘“事实性诗意”。
前不久,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了格风的诗集《雨在他们的讲述中》,收录了他近三十年来的诗歌作品二百余首,这是作者多年来写作的沉淀。)